唐代陆羽《茶经》曰：“茶之为用，味至寒，为饮，最宜精行俭德之人。”这句话中的精行俭德经常会被拿来当作中国茶道的精神，“精行”是指茶人应该严格按照社会道德规范行事，不逾轨；而“俭德”是说茶人应该时刻恪守传统道德精神，不懈怠。

现在中国人嘴上的茶道，大多源自日本，日本茶道又源自中国唐宋时期的寺院茶道，当时的茶道精神集儒、佛诸家精力，属意于以茶修德，贯穿了调和中庸恬澹的思想，强调自修内省，是精神敬修的一种仪式。

日本茶道受等级制度的影响，格外重视礼法，在茶室建筑、茶具、烹点技法、服饰、动作乃至应对语言等方面，无不规定得很细致，甚至到了繁琐的程度。甚至连进茶室时先迈左脚还是先迈右脚、哪种茶具放在室内所铺之草席的哪一行编织纹路上、移动茶具时在空中经过的途径是直线还是曲线、一碗茶要分几口喝光、于何时提哪些问题并如何作答，均须按照成规一丝不苟地进行。其间参加茶会的主客双方还须频频致礼，据统计，一次茶会大约用4小时，一位主人和三位客人在此期间共行礼213人次，还要依场合之不同分真、行、草三种形式。

“和、敬、清、寂”，是日本茶道独特的审美追求。日本茶道崇尚枯高幽玄、无心无碍，对世俗美采取否定的态度，这在中国人看来比较奇怪。比如茶室内不取世俗喜爱的豪华秾丽之色，而以暗淡的朽叶色为基调。茶碗也是如此，如在千利休指导下生产的乐窑茶碗，制坯时不用陶轮而以手制，呈不规则筒形，器壁较厚，通体施深色釉，但浓淡不匀，釉面出现隐约的斑块。再如进行茶事活动的草庵茶室，其门户的高、宽均为70厘米许，客人须匍匐爬行才能进去，如此待客在中国是不可想象的。而日本茶人认为，茶室是一处超脱凡俗的清净世界，必须用这样一道窄门把它和尘寰隔开。

现在日本茶道被搬来中国，有人称之为反哺，我却看出里面弱势文化的可悲。拿来主义如果不能结合中国文化，就无法复兴中国的茶道精神。

我们经常碰见这样的情况：中国人在茶桌坐下，就开始谈佛论道，以此来显示自己的高明，真要拿个茶碗给他，让他泡杯好茶，恐怕会让开水烫到那娇嫩的兰花指吧。我们也经常碰到这样的情况：茶店里茶老板说得口沫横飞，然而茶汤寡淡，无滋无味，不知道老板卖的是茶还是口水？

日本茶圣千利休幼年开始习茶，50多年间埋首钻研茶艺，钻得越深则技艺就越精。正所谓，技能臻于极致就是道，达于道者，一举一动无不是技艺之巅。

日本寿司之神小野二郎的学徒要从拧热毛巾开始学起，手要经常拧泡在70-80度的热水中的手工毛巾，经常会被烫到起泡。这样的学徒生涯要经过10年，10年后才开始学习煎蛋，还不能去做寿司。

如果没有这种几十年如一日钻研进去的精神，复兴中国茶道就只是一场闹剧而已。

我之前看过一段文字，描述一个很美的画面：“我把外套遗忘在茗家馆，第二天去取时已是风雨交加的晚间，接近打烊，没有其他客人，店里的女孩们坐在桌前，正在用白开水一遍遍练习泡茶，听我说明来意，其中一位进屋取出那件衣服，已是折叠得整整齐齐，并用袋子装好了递给我。”这种美，最美。

叶较瘦88

2019.3.13